人在旅途

文章作者 100test 发表时间 2008:04:09 11: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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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型空客缓缓降落，旅客潮水般涌向机场出口。播音小姐缓慢轻柔的声音传播着飞机进港接人的消息，脚步匆匆的人们奔向自己的目的地。直到这时他才想起，出发前忙晕了头，竟忘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预订酒店。大千世界，茫茫夜海，哪儿是他的栖身之所？
他把自己交给了出租车。昏暗的路灯像瞌睡人的眼睛，显得那样的疲惫。秋风渐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稀稀拉拉的落在了通往市区凄凉的机场路上。夜已经很深了，他不由得裹紧了衣服，紧紧的抱着公文箱一声不吭，不让那冷飕飕的风儿吹进体内。

　　没有朋友，没有熟人，这座城市唯一和他有联系的竟是他的“敌人”--原告，是原告告了他的委托人，他才又一次踏上了官司之旅，第一次来到了这座著名的城市。他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他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出门，可此时此刻，在这座陌生的大都市深秋的夜晚，他感到是那样的陌生、无助和孤独，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在海口温馨的家。

　　早晨起来，按惯例，要送宝贝女儿上学。不论是晚上9点上床还是凌晨几点睡觉，早晨七点钟起床，七点三十分之前将女儿准时送到学校是雷打不动的。这对他是极其残酷的，因为早晨六七点钟，正是夜猫子们的梦香时节。但是他觉得必须起来，否则，对不起宝贝女儿。律师这一职业，在中国目前的基本定位是“求”，律师经常是有“求”于人的。他的有些同行，很热爱律师这一职业，但就是不愿有“求”于人，便只有忍痛割爱，退出了这一行业。他还在坚守。他深知适者生存的道理，不得不疲于应酬。

　　下海之前，他在机关过着一杯清茶一张报纸的悠闲日子。经常见诸报端的是老板深夜几点回家，儿女已经熟睡等，早晨几点上学时，老板爸爸却在深睡，所以，即便是老板不出差，老板也很难见到儿女，儿女们自然也很难见到爸爸。那时，他常以为这是老板们的故弄玄虚，国务院总理也不至于这么忙吧？其实，等他下海当律师以后，才真正体会到，老板们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之。

　　7：45分送走女儿上学，他又回到了上班的路上。要么听感兴趣的新闻，要么听爱听的音乐，既然觉没睡够，他不想委屈自己，尽量让自己放松，让自己高兴。伴随着轻松的音乐，他仿佛忘记了瞌睡。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搅了他的自我陶醉，秘书小姐告诉他，要在下午3点之前，从省城赶到下面的D市法院参加调解。他怒不可持地告诉秘书小姐，不是已定好了晚上赶往外省参加次日上午T省高级法院的开庭吗?万一来不及误了飞机怎么办？秘书小姐了解他正像他了解她一样，不论他或急或躁的时候，她总是不温不火地放下一句话：你看着办吧！

　　作为律师，他还能怎么办呢？他既不能误了D市初级法院的调解，更不能延误了T省高级法院的开庭，还是只能委屈自己了。他只能在下午5：30分调解结束之后，以一个小时的时间飞速赶往省城机场，如有耽误，只能自认倒霉了。正如他在凌晨睡下，既不能耽误应酬，也不能延误早晨7：30分送女儿上学是一样的道理。有什么好埋怨的呢？路是自己走的，当初无怨无悔地选择了律师职业，就应理所当然地承受它所带来的一切，无论是欢愉还是孤寂！

　　半梦半醒之间，出租车司机将他送到了一家四星级酒店。酒店少爷帮忙提了行礼，办了登记，一直到房间还殷勤地问，要不要开夜床。大堂门口分明挂着宾至如归的招牌，可他怎么也没有回家地感觉。他平时忙于应酬，家里的大事小情全落在了妻子一个人的肩上，妻子从无怨言。如果回家早，调皮的女儿总是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问，爸爸你吃饭了吗？而妻子早就不声不息的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上了桌。见到爱女，见到娇妻，一天的疲惫和劳烦烟消云散。做律师这么多年，他觉得忽视了妻子、女儿和家庭。他甚至想，这次回家，一定要善待她们。作为男人，要有成功的事业，但不能没有女儿和妻子，有了她们，就有了自己的事业，也就有了自己的一切。

　　他想给女儿和妻子打个电话，向她们报一声平安，说一声对不起，可时间太晚了，他不忍心打搅她们。他掏出妻子临行前装在旅行袋中的保温茶杯，还暖暖的，他呷了一口，摸着女儿送他的卡通米老鼠，他终于笑了。明天，他有信心面对他的委托人生死攸关的诉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