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君:怀念我亲爱的玉麒系列之一

文章作者 100test 发表时间 2008:04:09 11:2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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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作者淑君系因公牺牲的北京市司法局律师工作管理处处长崔玉麒同志的爱人。淑君女士在至亲至爱的人牺牲后，忍着悲痛，用包含真情的笔墨写出了一篇篇感人至深的怀念文章(即：《怀念我亲爱的玉麒系列》)，读来让人不胜唏嘘，深感命运之无常、无情，竟忍心拆散这么恩爱的家庭，竟忍心夺去这么年轻而优秀的生命！中国律师网将陆续编发《怀念我亲爱的玉麒系列 之 心碎的雨季》、《怀念我亲爱的玉麒系列 之 我们的情缘我们的家》、《怀念我亲爱的玉麒系列 之 面朝大海》，以此缅怀英年早逝的崔玉麒同志。

心碎的雨季

淑君

　　与我朝夕相处的亲人，突然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一句分别的话语……我的至亲挚爱，你到底在哪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幕一幕都仿佛是梦境，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我宁愿相信是你出差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门一响你就会回来，还是那样的音容笑貌，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儿子会扑到你的怀里问这问那；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靠着你的胳膊，贴在你的胸前，把我心中的喜怒哀乐、大事小情一并向你倾吐。

　　残酷的事实告诉我，这不是梦，我的爱人永远不会回来，要不然老天为何也泪流不止？这就是上帝安排给我的“心碎的雨季”。

　　2002年6月24日中午，爱人来电话说他在河北那边的庭审已结束，准备吃完午饭就回京，晚上6点钟能到家。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这不仅因为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在家吃晚饭了，而且很有可能他不再外出，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最近他实在太忙，已经连续几个周末没有休息，不是出差在外来回奔波，就是在京经常加班，而每每有一段时间不能一起交流时，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心情不佳。所以，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我满心欢喜，在电话里没有多谈什么，把更多的话留给了我期待已久的晚上。没想到，这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声音，这个晚上我见到他时，他已经面目全非。

　　接他回来的路上，大雨滂沱，进京时已是凌晨。吴局长等人在高速路口接我们，加上先我而行、与我同行的局长和其他同事，司法局领导全部出动了，并在我前往河北的途中，局领导就已经着手做了大量工作。我的心里悲哀着也被感动着，但此时此刻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只想握着他的手，默默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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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1年10月23日，紫竹院公园一棵枫树下，我们从哲学谈到宗教，从唐诗谈到朦胧诗，从不到7点谈到10点多钟，依然意犹未尽，这就是我们的初次相识。

　　这个周末，我们去了圆明园，除了继续上次的话题，他着重谈了他的家庭。我看出了他沉重的心情，听出了他的担忧和他屡受挫折后的试探。这个家庭的负担很重，一般人难以接受，如果不能接受这个家庭，就不应该继续交往，不应该耽误双方的时间。但我追求的是什么？如果追求优裕的生活，我就不会从23岁一直寻找到28岁，和一个能就许多话题与我畅谈的人在一起，我们的精神生活将是何等富有！那么，其他的一切都要退而次之了。

　　交往了一个月左右，他带我去了他的家。黑洞洞的门庭里站着他患病的母亲，碰到她的眼光让人心中一颤。见过他的父亲后，我们进了他自己的小屋，设施极为简单，地上堆着一捆捆的书。他说，这些书都是他自己买的，没有地方放，只好这样堆着。送我回去的路上，他问我看过他的家会不会改变原有的想法，我让他放心，我对他的态度不会因为去过他家而有任何改变。

　　接下来的日子是开心快乐的，我们去美术馆看展览，去天桥看芭蕾，去海淀听音乐会，去首都剧场欣赏人艺的话剧……冬季来临之际，我为他编织了两件毛衣，他说他到单位穿着毛衣骄傲地“楼上楼下跑了两??”；快放寒假的时候，他带我去爬香山，正因为冬天是旅游淡季，他特别喜欢山上的宁静，喜欢在松林里漫步；他的生日在初春，我陪他去友谊商场选了一双皮鞋，当我付过外汇券把“生日礼物”交给他时，他激动得脸上红红的；之后的几乎每个傍晚，我们都在小月河畔漫步、交谈……

　　1992年7月6日，我们拟定的婚期到了。上午，我去校外授课点联系下学期兼课的事情，他去排队购买人艺“茶馆”的预售票；下午，我们骑自行车去办事处登记；晚上，两张单人床一拼、两张办公桌一排，单身宿舍就变成了我们的家；夜晚，朋友们散去之后，他为我背诵了长长的《凤凰词》。

　　婚后的日子是忙碌、充实而又幸福的，我常说我们好像是先结婚后恋爱，因为谈恋爱的时间并不长，但一起生活的日日夜夜是我们相互携扶、相互支撑着走过来的，在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的过程中，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那种刻骨铭心的牵挂、那种水乳交融的默契是只言片语难以形容的。

　　1995年8月19日，我们的儿子出生了。他在产房目睹了儿子出生的全过程，他始终紧紧抓住我的手，给我力量，并不时轻声地安慰我，为我鼓劲。从此，儿子为我们的小家又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他深爱自己的儿子，同时也深爱自己的妻子，我们彼此之间的关注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出生而减弱。因为我们知道，到满头银发时，依旧需要我们俩彼此照应，他说到那时也许是他背我去医院；我说我要每天为他沏一壶热茶、烤两块点心，陪他一起读古书……

　　书是他的宝贵财富，当我们有了自己的住房时，首先购置的是三个通体玻璃的办公用书柜，而其他所有的衣物都装在搬家用的旧纸箱子里。

　　1999年4月2日，他的父亲突然去世。我明确地意识到：我该履行“契约”了，当初，他再三强调他的家庭负担，现在，这个家该我去料理了。从此，我们完全承担起了照顾他母亲的责任，从一家三口的简单生活变为要面对诸多关系的复杂家庭，尤其是要照顾始终不接纳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我的压力很大，不得不事先考虑许多问题，做多种准备。婆婆在苏家坨医院住院治疗期间，我每个周末都要带孩子前去探望，用各种办法与她拉近关系；婆婆出院后，我陪她聊天，陪她逛公园，为她做饺子、包子，为她洗澡、搓背、剪脚趾甲……通过细致的观察和照顾，一方面摸索、掌握她的生活规律，另一方面培养她新的生活习惯。有了这段生活经历，我更进一步加深了对“爱情”两个字的理解，谈恋爱的时候，两情相悦，你可以在他面前撒娇，甚至耍赖；而在婚后漫长的生活中，则必须接纳与他相关的一切，这需要你容日常所不能容，忍平时所不能忍；为了你所心爱的人，需要你心甘情愿地付出和奉献，需要彼此间不断地交流、沟通和理解。

　　我们经常一起交谈的话题很多，从孩子的进步到老人精神面貌的变化，从学生的学习和实践到事务所的管理模式和服务营销策略；我们正在进行“律师社会形象”的调查，我们正在策划《事务所运作管理》的撰写……

　　家庭，事业，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需要我们共同担当？而他竟这样不辞而别，我的心像被啃啮，又像被撕咬，我不明白上帝为何这样待我，为何非要招走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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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绵阴雨，如泣如诉，一直延续到遗体告别仪式那天。从那儿以后，连他的躯壳都消失了，我只能去看望他的骨灰。工作人员不敢把骨灰交给我，只是端着让我看了看，我抚摸着骨灰盒盖上的那片枫叶，几乎不能自持。

　　为了给他找一个休息的地方，我反复查询，四处寻觅，在结婚十周年之际，我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安静的所在。记得那天下午，我一个人急急地走在山路上，老天在为我落泪，但我浑然不知，当我满头汗水、满身雨水地赶到山上时，已过下班时间的工作人员还在等我，我随他们继续上山，实地察看；办理购买墓地手续的那天，骄阳似火，我又上山看了一次，去那儿的人几乎都是有车的，山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一路上，我耳畔时常回响着的是哀乐，眼前晃动着的是我们一次次爬香山的情景。

　　我亲爱的玉麒，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这里的风景是你熟悉的，也是我们俩都喜欢的。我会常带儿子来看你，我会常来与你交流，我会来伴你。在这里，你每天都能望见我们，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儿子，让儿子像你一样爱读书、善思索，像你一样坦坦荡荡，克已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