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无可奉告

文章作者 100test 发表时间 2008:04:09 11:2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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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的花/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摘自冰心《繁星》

　　刚从外地办案回来，就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喂，哥们，最近忙什么？”朋友关切地问，“办一个医疗纠纷的案子，刚回来”，我如实回答，“收了多少钱？”“800元，”我实话实说，“就这么点？”朋友问道。当时，在电话中我看不到朋友满脸狐疑莫名惊诧的表情，但他的口气传递的信息，却让我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回答是多么的“冒昧”。于是，我就费劲地向朋友解释，但朋友横竖是不信，嘴里一再自言自语地嚷嚷：“怎么就这么点？我以为你们律师办案都是数千上万元的呢？”我哑然，通话中止了好一阵子，断了……。

　　常常有这样或那样的朋友，好心地问起我的收入我的收费，也许是这样吧，也许是因为我们矫情的媒体过多地渲染了精英律师、大牌律师的风光故事，而让日益浮躁的人们都产生了一种一叶障目的错觉，所以，才会有人愈加努力地想去了解律师的收费与收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豪华阵容”吧。如果我这时理智地告诉他们，中国的律师还有绝大部分同仁都生活在贫穷与困顿的边缘，坚守着正义与良知、捍卫着权利与权益的时候，绝对没有一个人会停下来倾听。律师没钱谁相信，好像做了律师就必须开着钱庄、办着银行似的。

　　也常常有这样或那样的朋友，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旁敲侧击：“唐律师啊，你与某某法官的关系如何？唐律师啊，你在某某法院有没有熟人？唐律师啊，某某案子你能不能搞掂、摆平？”诸如此类，我要是告诉他们，我有很多的同学、校友和老乡们在队伍中间，他们就会露出欣欣然的喜色，一脸幸福的表情，让你都不忍心再去打碎他们的美梦。但我要是再继续告诉他们，尽管有这些关系，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肯利用来搞掂、摆平某某案件的时候，每一个当事人都会觉得如雷轰顶，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傻冒啊傻冒，摆着的关系都不会用，除了傻冒，还要骗谁呢？

　　还常常有这样或那样见面招呼的朋友，总是想知道律师的生活是如何的荣光与如何的精彩，他们用电视剧、文学著述在头脑中构思的律师形象比划着我们尴尬万分的现状，总以为中国的律师也是自由而惬意的辩护、从容的执业与洒脱的生活。而当我每次沉重地告诉他们，中国律师的执业状况从来都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而是充满着屈辱与冷眼、荆棘与暗箭，甚至于连自身的执业权益都无法保障，至今为止，已经有200多名刑辩律师在一夜之间手镣加身、倦伏牢窗沦为复仇女神的阶下囚徒时，每一个人都会睁大眼睛，天真得不知所措地慨叹，“不至于如此吧？怎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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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有谁会相信呢？这就是披在华美外衣之下的中国律师的真正命运!也许是因为中国律师的业务还远远没有触及到每一个大众百姓的生活之中，也许是因为中国的律师还仅仅只是一个可以远远地揣摩把玩而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近大众百姓身旁的稀有珍品吧，律师的生活、收入、执业境遇，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人们心中永远的迷团，成了人们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情结。

　　于是，在经历了种种无聊的探问与苍白的辩解、善意的揣度与谨慎的防卫之后，我已经变得日复一日地豁达，决定不再刻意地隐瞒或张扬些什么，沉默成为我面对社会、面对各种防不胜防的质询的唯一选择。一句话，我的生活无可奉告。

　　我的生活无可奉告。

　　因为我只是一名年轻的律师，一名出道不到三年，专职才刚刚开始的“小律师”，我清楚自己的本钱，既没有炫目的学历，又没有可供依赖的丰厚的背景，甚至没有一个比别人更加聪颖些的头脑。勤奋是我唯一的资本，青春是我永不褪色的筹码，我只能努力的生活、不屈的奋斗、孜孜以求的工作，用自己的智慧与才干，用挥洒的热血与汗水去竭力维护每一个当事人的最大合法权益，即便是在蒙尘布垢的法制现状下，也决不放弃崇高的信仰，苦苦地守望着心中微茫的法治理想。

　　我没有腾挪跌宕、迎来送往的能事，不会铁了心拿着当事人的铜板，应酬于灯红酒绿，迷醉于觥筹交错；我没有玩弄权术、虚与委蛇的手腕，既不会对法官点头哈腰，也不会对权贵打情骂俏。坐在高高的庄严的法庭上，我是最清高、最富有的一族，崇尚法治、放飞理想、践行承诺，用一颗源于清洁的灵魂印证青春的风采与亮丽，为中国法治进程的艰难演进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

　　我没有汽车与洋房，往返的工具除了公车就是步行(偶尔“打的”就当是过节)，至今还住着一套不足七十平方米的高层建筑（上下楼困难却是一种锻炼，相比于那些居无定所的律师已经是很知足了），但我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有一个拥挤但可以坐而论道的小书房，有一个爱我的女人和我爱的女儿(虽不能给她们时装与美食，但能与她们一起度过快乐难忘的韶光)。我没有足够多的金钱，不能一掷千金搏得美人一笑，不能愿赌服输笑傲牌坛，不能日日笙歌夜夜燕舞，泯着洋酒吸着雪茄奢谈品味……，但是我却拥有并践行着自己实在的梦，那就是几年之后，能够拥有一家自己的律师所，一本大写的文集， 一个资讯丰富的网站……。

　　我卑视那些大腹便便、满脑肥肠发着不义之财的“暴发户”们，金钱可以让人屈服，但绝不会赢得一颗高贵心灵的尊敬。我热爱一切自然的、未被人的不幸沾染过的事物和情景，我爱恬静的幽居和隐遁，我爱交结那些文雅、明智、善良的人们，我爱艰辛而又忙碌、纯粹而又简单的生活，不停地思考、勤勉地办案、执著地写作，即便是承受无休无止的案源压力，即便是承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执业风险，也是衣带渐宽、无怨无悔……。

　　若干年后，如果我还有些出息，如果我还能够在自己钟情的律师事业上做出些成绩的话，我想，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那段无可奉告的生活：曾经年轻过、努力过、奋斗过、无悔过，而在其间洒下的一路酸辛与涩楚也将会随着岁月无情的流转变得日益淡漠，只留下一朵明艳的花儿放射着成功的异彩!

　　我的生活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