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官到律师

文章作者 100test 发表时间 2008:04:09 11:2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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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算不上当过法官，因为我从法院出来的时候，我还没有被委任为审判员，连一个助理审判员也不是。只不过我当时进法院的时候，是按照国家计划被分配进去的。而且当事人不管你是法官，还是书记员，一律很尊敬地称我们为法官。而事实上，只要我不决定辞掉公职从法院出来，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我也能走上一条从书记员到助理审判员到审判员的道路，说不定还能捞上一官半职。其实，我现在也不是一个成功的律师，没有丰厚的收入，也没有噪动一方的名气。但是，也许您对那种名法官到名律师的报导看得多了，或许我这种小律师的经历更能引起您好兴趣。

　　那么，是什么促使我从法院里辞职出来呢？

　　1996年，23岁的我从大学里毕业出来，在等待领导开口的那段日子里，我报考了当年的律师资格考试。尽管当年恰逢律师资格考试改革，通过率相当低，但还是让我给过了。当时没想过要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后当律师，但这个让我闲置了三年的律师资格，后来还真的成了我从法院里出来的契机。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等到领导开口，说来上班吧，于是我到了基层法院的一个法庭。在那个基层法院，我是全院200多名在编人员中仅有的三名大学本科生之一。也许是这仅有的三名之一成了我当上律师的必然（这样的说法，在本科已成为《法官法》所要求的基本条件的今天，或许有点好笑，但我始终没法找出其他的原因来说服我自己是什么让我从法院里出来，因为我的志向一直是当一个有稳定收入，受人尊重的法官）。

　　上班的第二天，庭长亲自把我带到院长办公室，毕恭毕敬地给院长大人泡了一杯茶，说，“院长，您看院长您真支持我这个粗人，我该怎样安排这个大学生？”院长说：“既然安排到你那，就是你的人，你该咋用就咋用。”其实，这个自称粗人的庭长大人，心细得很，他当时是想探一下院长的口风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可惜的是，我是在多年之后才悟明白他的用意。

　　在那样的农村法庭，只有三种类型的案件，小额债务、离婚和打架（人身伤害）。不过一两个月，我就弄清楚了所有的工作。但是，我的工作还是遭到庭长大人的诸多不满，如“被申请执行人”一定要写成“被执行人”；判决书一定要按照“原告诉称、被告辩称、经审理查明和本院认为”这样的格式来写，否则就是错。可这样的错误我还是一犯再犯。后来，他又安排我写每月一次的总结。但是我一见到那种千篇一律的“在院党组、镇党委和镇政府的领导和支持下”的开头，我的头就疼。而且，我心里头对“镇政府的领导和支持”感到非常的反感。法院在法律上与政府是平等的国家机构，政府又何来领导法院呢？有一次，我故意不写“镇政府的领导”，但粗心的庭长大人一眼就看出来，黑着脸叫我给改了，在我跨出门的时候，我清楚的听到他?喙玖艘痪洹笆裁创笱?生！”我开始感到压抑。矛盾有一天终于明朗化。有一次，院里开展一次“审判委员会是否应放权给合议庭”的讨论。我一看到这样的讨论就心里有气，就在讨论意见表上写上“权力本是合议庭的，本是还权，何来放权”。庭长大人胆子再大也不敢上报，但他不再嘀咕，而是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那么有本事，你自己判案就行了！”

　　日子就是这样过了三年。旧院长在这期间虽没有被罢，但被调到中院当了经济庭的庭长也算虎落平阳了。新院长是原来的副院长。在新院长就任的第二个月，我向院长提出了辞职。院长大人拍拍我肩膀，说：“年轻人，到面闯一闯也好。”于是我到了珠江三角洲一个小城市当了律师。

　　我为逃离那个偏远的小镇而庆幸，决心为新的开始而努力。也许我比较幸运，遇到了一个好的合伙人。起码，我不用为生计而担心。虽然，在法院有在法院的困惑和不满，但是，在我当上律师后半年不到，却让我碰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屈辱。

　　那是一个小案子，当事人当时提出诉讼财产保全。当事人提了一个线索，说有一辆某某号码的汽车可能是被告的。于是，我开了一个律师所的介绍信，到车管所去核实这辆车的产权。车管所一位警察座在里面，面无表情。我客气地递上介绍信和律师证，说我想核实一辆车的产权。那位仁兄把证件拿过去看了一眼，就把东西摔到桌面上，说“你没有权力查。”我一脸愕然，问：“为什么？”那仁兄答：“你们律师是个体户，你有什么权力来查？”

　　那是我所经历到的人生的第一次屈辱。当时很愤慨，我所在所的合伙人对我说“慢慢你就习惯了。我当律师已当了十年，现在对这种情况已麻木了。”后来，经历过法官对法律的恣意曲解，经历过公诉人在法庭上对我做的“辩护人不要信口雌黄”的指责，经历过法官在法庭上与我的辩论和对我的吼叫“我不需要听你的意见”，我真的对第一次所受到的屈辱慢慢地释怀了。同时，我又对我从法院里出来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为什么别人当法官当得这么快活呢？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我的年纪也越来越大，对生活的感悟也豁达了一些：其实，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当一个人能够从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的时候，才意味着一个人开始成熟。无论当法官，还是当律师，都是在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