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组诗）

文章作者 100test 发表时间 2008:04:09 11:2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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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海关

自此关一出，我们就成为了浪迹天涯的孤旅
家乡已远，他乡也远。我们就用
八股绳子牵着荆条编就的破筐，牵着锅碗瓢盆
也牵着缕缕不断的血脉，寻找
关山之外的黑土，寻找茂密森林中
班驳的虎和敏捷的鹿

回首再望一望吧，回首就是婆娑的流连
走出此关，便就把回家的路用朱红的大门
严实地关在记忆的深处，任凭风吹雨打
你就是我永远的坐标，是我永远撕心裂肺的痛

关山之外的荒芜，就是黑土白山的神话
我们闯关东，是为了明天的梦
我就是，就永远是这片荒芜土地上的拓荒者
我们会唱北风吹的歌，`我们也在黑土地上
踢踏雪花，踢踏黑土地的烟尘
摇出拓荒牛式的二人转

我们不再是无根的群体
尽管我们的祖先已葬在遥远的地方
已深深地葬在黄河的故道旁
清明时，我们就在这片白山黑土上
供奉牌位。先人呵，我们活着就是你们的墓碑
我们的田园里的大豆、高粱就是先人们坟茔那
风水宝地里长出的车矢菊。我们曾年年饥谨
我们曾祈求过故乡的苍天厚土
祈求过家乡的小麦：养育我们吧
哪怕是羸弱的身体……

我们的流浪就是根的延续
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我们用红高粱锻造的的血肉之躯
收获关外的青山绿水

墓碑

活着就是死去的墓碑
北风吹过粲然的高粱
那就是闯关东的人们的墓园
我们用自己的脚，踏出
一条通向我们墓园的道路
野生的车前子，就是我们的鲜花
酸枣刺就是我们的牵挂
我们背负了凝重的秦时明月和
汉时的关隘，背负着一种叫做历史的情愫

我们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代
只是后辈们用宣纸浸堙了
我们的肩膀，以及我们肩膀上的
黄帝和孔子的传说
我们口口相传，我们代代相连
一代代的枯骨架起辽河之滨简陋而
不堪重负的桥梁
我们走着，我们匍匐着
磨破的脚板就是我们的竹简
滴落的鲜血就是我们的浓墨
谁？在无字的碑上
搂刻出万里无垠的广袤和
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他们说这就是历史



红高粱

冰雪消融，群山披翠，雄性骚动
二月的风卷着腥土味的丰腴
漫山飘舞着帅旗一般的
我们破烂的衣衫，那是怎样的旌旗呀
风抖落下的征尘，就是关东人的狼烟

我们带来了家乡的种子，我们带来了
父辈们殷殷的期盼
响马的蹄印，踏下了我们的田垄
我们的希望，就在六月的乡村里
在蛙鼓的鸣叫声中，拔出嘎嘎作响的希望
拔出浓郁的甜香
我们的梦，都是在因咀嚼
夏夜的繁星而酣沉着

我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那阵阵泛着糊香的红高粱成熟的味道
就是我们雄性的胸膛汗液的诠释
红艳艳的高粱碾化成米，钙化了我们这群北方的汉子
我们掏碳，我们筑路
于是，我们就强悍起来
我们不再叫做闯关东的群落
因为红高粱已经筑起
我们关东人懔懔钢性的筋条


文化的断想

没有文化的东北，被镣铐迁徙来
那些被儒浸淫的江南科考的状元
那些站立的海瑞们
那些武死战文死柬的叫死卯子的
长城以南再以南的人，在一个叫宁古塔的
地方，他们自豪着：我们已经劳其筋骨了
他们雕梁画栋的旧宅永远地
住上梳着辫子的新贵
他们曾问
永远是多远

永远就是永远
于是，他们剥开树皮，就如同剥开
记忆中那已经尘封的老耩
他们用娴熟的蝇头小楷
将烂熟于心的《四书》、《五经》
为我们闯关东人的后裔
解读着几千年不变的围城一样的
方块字的型、神、意
于是，我们有了文化
文化变成了北方的雄浑
于是，我们有了歌声
俚语中参杂了旋律
于是，我们闯关东的人
就永远的被叫做了东北人

注：东北的文化，多为清朝以后被流放到这里的江南文人传播。见《清史稿》和《科举的冤狱》

（作者：张枫，北京市京都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