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反对的声音，合唱怎能和谐

文章作者 100test 发表时间 2008:04:09 16:3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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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反对的声音，合唱怎能和谐

　　——访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王松敏

　　当资深律师做法官成为可能

　　王松敏操着一口浓重的陕西话，好在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能让人听得清楚，听得久了，竟让人凭添一种抑扬顿挫之感，透着一股亲切劲。王松敏是陕西长安县人，土生土长的农家子弟，在他那张憨厚得不能再像农民的脸上，很难看出他是一位高级法官，一位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首届全国十佳律师，陕西省及西安市的人大代表。

　　“全国十佳律师”，是中国律师所能获得的最高官方殊荣。从1995年开始，由司法部主持在全国公开评选，近十年中，只有两批20名律师折桂。而王松敏，是“首届全国十佳律师”之一，与其他同时获奖的大律师相比，他的律师生涯也许是最朴实无华的。然而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他的获奖也是最无争议的，让人心服口服。

　　十年，不可谓不长，况且这十年是中国历史，至少是中国法律史中国律师史上最重要的一个十年。其间，首届全国十佳律师都有变化，既保持了既往的荣誉，也创造了新的风流。有的离开了心爱的律师职业走上了领导岗位。其中，最让人喝彩的应该是王松敏。

　　律师这个行业是永远不会怀才不遇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天天下岗天天上岗，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在法律职业共同体内，有前警官辞职做律师的，有前检察官做律师的，有前法官做律师的。人心所向，万流入海，律师似乎是法律职业共同体中最终的归宿。于是，有多少律师——无论其是否具有其他法律职业经历——立誓，这个职业要做一辈子。如果说，还有出路，那么去做法官，掌握国家司法裁判，肩负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则是提高行业声望的最佳路径。

　　在2004年6月3日，在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召开的贯彻落实《关于规范法官和律师相互关系维护司法公正的若干规定》电视电话会议上，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的话掷地有声：“我们不能干涉个人的职业选择，但我们可以通过制度，逐步实现法官职业与律师职业的不断合理化。我们提倡刚毕业的法律专业大学生先去做律师，以获得诉讼经验、社会阅历和一定的经济收入，为将来成业名合格的甚至资深的法官奠定良好的基础；同时，我们也提倡具有多年律师经验、品行端正、阅历丰富、声名卓著、资产富有的律师来当法官，以改进我们法官队伍的构成。因为具有多年诉讼积累的经验，才能够不为是非所迷，正确判断；具有执业多年的财富积累，才能够不为金钱所动，防止腐败。”

　　而王松敏，在1999年就做了法官，并且从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的任上一直做到了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在中国律师与法官职业转化变革中，法官做律师易，律师当法官难，体制所致，鸿沟巨大，近于天堑。肖扬院长在正式讲话中发出如此激奋人心的信号，可谓意义深远。王松敏的经历，无疑为肖扬院长的导向下了一个最好的注脚。

　　在肖扬院长讲话后的同一个月，记者赶赴西安，采访了在外人眼中颇富传奇色彩，在熟人眼中却再平实不过的王松敏。具有戏剧性的是，在我们品茗对话的地方，墙壁上镌刻着《三国演义》开场中那首著名的“滚滚长江东逝水”,很快就让我们进入了意境之中。

　　律师职业的特点造就了我

　　记者：从您1995年12月当选为首届全国十佳律师，已经过去了十年。你们十位律师都有变化，有的在行业内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有的“墙内开花墙外香”，走向了新的职业。您从律师到西安市司法局副局长、中院副院长直到2003年被任命为高院副院长，变化不可谓不大。

　　王松敏：其实，我每一次的工作变化，本人事先都毫不知情。1996年，组织上需要一位懂专业、有影响、口碑好的人担任司法局副局长，去做律师管理工作。从我个人感情角度出发，我对律师职业有着深厚的感情难以割舍。十五年的执业经历，使我产生了一种眷恋的“律师情结”。但从大局出发，从个人执业到行业管理，有一些理想可以实行，整合行业资源，提升职业声望，会有一个更高的平台和平衡点。

　　后来又到法院，虽然舞台变化了，但从事的还是法律职业。虽然每次我都不知道，但是每一次都接受了变化和挑战。因为每次的变化都与我从事过律师职业有关系，也促使我做出抉择，并且依靠做律师训练出来的素质，在新的岗位都能很快地适应。

　　可以说，我的每一步变化都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必然性在于国家实施“依法治国”方略，社会崇尚律师职业，律师行业的声誉、业绩也随之水涨船高，在大时代中彰显其价值。偶然性是我这滴小水珠，反映出了整个行业的光辉和进步。

　　记者：您的“律师情结”，可以展开描述吗？

　　王松敏：我从事过不少职业：教师、律师、公务员、法官，感情最深的莫过于律师职业，最愿意谈的是律师，非常愿意与律师沟通，不容别人对律师说三道四、指手划脚。我是农民的子弟，用农民的话说，就像呵护自家的田地一样。律师依靠其人格魅力、敬业精神、专业知识、阅历才能，能够紧密联系老百姓，这我是有切身体会的。

　　无论我走到哪个台阶，都与律师职业有着血肉联系，并不是我有多突出的才干，是律师业的特点造就了我。

　　记者：全国是有两位优秀律师担任了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一位是您，一位是安徽省高院副院长汪利民，他是原安徽安泰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最近肖扬院长在公开场合表态，提倡资深律师有机会成为法官。您作为先行者之一，怎么看待这一重大变革？

　　王松敏：在许多国家的司法体系设置中，做法官必须要先做律师，只有经过多年的律师职业训练才能成为司法裁判者。在中国，法官与律师之间的职业转化方式变革，也是大势所趋。国家施行“依法治国”，而律师作为民主与法治的产物，与此合拍。律师懂法而忠诚于法律，崇尚民主，这是担任法官的充分和必要条件。

　　事实证明，国家的民主、法治程度越高，律师的空间就越大，二者成正例，是一种互动关系。不仅止于律师的行业发展空间，还在于整个行业的政治空间、社会地位。但我们也要看到困难，律师由原来定义的国家法律工作者转变为社会法律工作者，成为现行体制上的障碍，渠道减少了。律师与法官这两个职业之间，还存在着鸿沟，但随着国家法治的进步，这个鸿沟会越来越小。肖扬院长的讲话非常鼓舞人心，细微的进步就是良好的起步，必然会有美好的前景。

　　我个人认为，让一部分优秀律师入法官队伍，对于法官的职业化进程大有裨益。审判工作中需要认真、平和的律师作风。律师与群众没有隔膜，有热情、有创造性，需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接受挑战去说服法官；而法官是被动的，中立的，需要全方位地去衡量裁判。

　　律师情结永远不会变

　　记者：您认为天天在法庭上见面的法官与律师之间应如何处理关系，以防止司法腐败，促进司法公正呢？

　　王松敏：法官与律师二者工作的本质是相同的，都是法律职业共同体的组成部分。八百里秦岭，横看成岭侧成峰，大家站在不同的视角，所以二者有许多包容、借鉴之处，也有很强的互补性。二者之间的关系绝大部分是正常的。法官与律师要互相尊重，强调沟通交流。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律师的意见，法官听与不听就是不一样，直接影响到裁判的科学公正。不能把法官与律师之间的关系庸俗化，也不能机械人为地形成二者间的隔膜。二者间有许多工作作风、工作方式、思维方法是值得互相借鉴的。现代社会越来越细化，案情也越来越复杂，只靠一种思维方法是单调的，很难还原事实以本来面目。

　　律师与法官应该建立一种理性、科学的关系、首先是定位，各自定位自己的职业；其次是互动，既有界线，也有融合。配合寓于监督之中，监督体现互相配合。

　　记者：从1993年律师制度改革以来，中国律师制度发展很快，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也暴露了改革深处中的一些问题。您怎么评价律师业的现状？

　　王松敏：律师制度改革力度很大，变化很快，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个行业的发展。我想，首先要大力肯定律师制度发展到今天的不凡的成就。没有律师制度的发展，就没有审判、检察、警察制度的发展，这是互相联系，彼此促进的。有少数司法官员还停留在过去的思维传统上，对律师很不客气，甚至刁难。对律师刁难，就失去了设置这一制度本身的意义，你刁难的不是一个律师，而是律师制度本身。有人说，律师老是唱反调。我认为，就是要有反对的声音，要让律师说话，律师不是花瓶，也不是对立面。反对的声音最美好，只有丰富的声音才能组成和谐美好的音乐，合唱不是也有高音部、低音部嘛。律师的声音是有生命力的，既能促进司法公正，又可防止滥权。

　　其次，我们对律师的管理要进一步科学化。严格不是科学，过分严格不仅无益，反而有害。既要规范律师的执业行为，又要有良好的调动。为什么律师做刑事案件心有余悸？我们的立法者、司法者、管理者就要反思，是否给律师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大环境？律师业现在面临的困难是暂时性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归根结度，还是要从国家设置律师制度的本意，从律师制度本身来解决现在的困难。形成一个完善的制度不是十年或短期就能解决的。律师业在发展，还是要多加包容。

　　记者：对于律师朋友，你有何忠告?

　　王松敏：我想送四句话给律师朋友们：强化自身、不畏艰险、志存高远、前程似锦，一切寄希望于完善自身。

　　记者：您做律师时是“全国十佳律师”，做法官也做到了省高院的副院长，可以说是年轻人学习的楷模。您对青年律师有什么希望？

　　王松敏：诚实在于做人，敬业在于做事，做人是做事的前提，万变不离其宗。做为一个法律人，要有气节，要有良知。律师要讲职业道德，法官更要讲良知。法律并不是无情的，做为一个决定别人命运的裁判者，一定要尊重老百姓。身份、地位变化了，对群众的感情不能变，淳朴不能丢，不能唱高调，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们提倡“以事实为基础，以法律为准绳”，也要强调以人为本，尊重当事人的合理合法权益。

　　记者：如果有可能，您是否会“归队”重新做律师？

　　王松敏：许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很少回答。我说过了我有“律师情结”，情之所系，有朝一日，如果需要我归队，用4个字就是“义无反顾”，哪怕环境很困难。我从81年做律师，到96年离开，十五年里经历了中国律师从无到有、由弱而强的盛况，风风雨雨、酸甜苦辣、世态炎凉都身受体会过。付出越多，感情越深；经历越多，我的律师情结永远不会变。